再势均力敌的敌手,终也有分出胜负的时候。正因为势均力敌,胜负分晓,可能比虐杀来得更加惨烈。
靖世潮缓缓后退,跌坐在了墙根下,胸前是齐齐四道短深刀口,最深一刀劈在右肩,深可见骨,赤红遍染,污了一身华服。离天涯出身拳宗,拳宗兼修蝴蝶刀,离天涯自然也不会放下,虽是心下早有提防,但还是当不住对方出刀突然,还是中了四刀,所幸伤势虽然严重,但还不至死,未曾伤及脏器肺腑。
所幸……靖世潮抬起头看向了自己前方不远处的地面,离天涯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三支羽箭分别洞穿了他的下腹、左腿和右胸,不过从胸膛的起伏来看,竟也侥幸未死。
算是他赢了半招。靖世潮缓缓吐出一口气,苦笑着抽出了千里虹。和与自己不分轩轾的高手过招还能留下一命,还能给对方留下一命,这一份控制力便是白玉楼见了也只能叹一声服气。
留下活口,就能获取情报,这样便是丢了叶阡阡也算是不亏,更何况叶阡阡的价值已经被白玉楼许师叔给榨干了,丢了也就丢了,他们五人没一个会在意。真正让他们在意的,反而是今日前来四人身上的情报价值。
不过今日这神鬼莫及的能为倒是有些超出预料,若是都这般棘手,玉楼和大师兄倒是没问题,只是不知老三老四那边如何……靖世潮一边运气疗伤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对于大师兄的斤两他清楚得很,放眼天下那都是有数的高手,白玉楼那更不必说,对于他们俩他还是很放心的。
不过这里毕竟是书山墨海,老三那边还有守楼人,老四那边还有许师叔,细细算来就自己是在玩命。想清楚这一节靖世潮瞬间觉得今天这一次分明就是阴谋,某个人嫌他管教太烦从外面雇了四个杀手想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地把他做掉……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怎么看都像是这么回事……
靖世潮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开始专心运功疗伤,毕竟是个玩笑,白玉楼又不是疯子。
“不过只要你们平安就好了。”靖世潮合上双眼,缓缓吐出一口,虽是担心,但同时也对自己几个师兄弟有莫大的信心,毕竟是师傅千挑万选筛进门的苗子,在儒门历代之中也堪称为最佳的一代了,实在不用他操太多的心。
只要那家伙还靠谱,儒门稳如磐石。靖世潮心下暗道。
文载龙渊殿前,白玉楼负手而立,仰面望着满天繁星,夜风凛冽,扬起他冠后的发带,一头白发随风流散,袍袖猎猎。因为脚力有限,所以他现在只能坐镇中央,接到回报才能出动,以免四处赶路延误战机。
不过这种听凭师兄们拼命的感觉……白玉楼仰面笑了笑,星光落了他一身,身形落寞。
“小楼。”何雨怡缓缓走到他身后,柔声问道,“你好像很紧张啊?”
“是啊,师兄们正在和毛贼拼斗,我却只能留在这里,等待他们的消息。”白玉楼微微颔首,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酒壶,掂量掂量,皱了皱眉,“怎么是温的?”
“春寒未退,夜深露重,你体质又寒,特地叫人去温了一下。”
“你该知道我素来不喜暖酒。”白玉楼虽是不悦,但还是灌了一口,“燕师伯他们已经歇了?”
“嗯,都已经安顿好了,只有燕姐姐说要等大师兄回来才睡。”何雨怡点了点头,看着白玉楼蹙起的眉峰,语气迟疑,“小楼……师兄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只是几个毛贼,能有什么危险。”白玉楼笑了一下,“你不信我也该信他们才对。”
“嗯。”虽然还是担心,但好像只要他这么说了就能去除些许不安,何雨怡撩起耳边的碎发,轻轻点点头。
“倦了就先歇吧,也不用帮什么忙了,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我不。”
白玉楼有些惊异地回过头,少女眼中满满的坚定,“我要帮忙,我不能再做你们的累赘了。”
“再怎么努力还是累赘。”白玉楼轻轻嗤笑,但看着对方坚决的眼神,不由得挪开了视线,“随你。”
“你同意了?”
“我也管不住你,大不了断你一条腿,下半辈子养你便是。”白玉楼微微皱眉。
忽然,一线虹光窜入天际,正是儒门千里虹,方位后山书楼。
“三师兄那边一切无恙。”白玉楼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但何雨怡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欣喜,不由得也跟着一笑。
没事就太好了。
“圣司!”
“怎么了?跑得这么急?”白玉楼看着粗喘着跑到身前的玉天心和勉勉强强呼吸平稳的路行夜,又蹙了蹙眉,“遇到四盗了?”
“师傅在清世苑截住了雪无尘,还请圣司前去援助!”玉天心显然比路行夜着急得多,“师傅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雪无尘?”白玉楼一愣,“只有雪无尘一个人?”
“是。”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吃不下来一个盗圣就别回来了,我没有那样的废物师兄。”白玉楼脸色转晴,甚至还开起了玩笑,“那就只剩下二师兄四师兄他们俩了,不过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话音刚落,又是一线千里虹划破夜空,白玉楼仰头一看,笑容更甚一分,“二师兄也无恙。”
“可是圣司,师傅说他……”
“他肯定说他尽力撑持是吧?你师父过分谦虚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白玉楼翻了个白眼,“既然都解决了,那我就去名典祠看看,小怡你可以休息了,天心小夜你们俩也回去睡了吧,没事了。”
“已经解决了?”何雨怡喜上眉梢。
“嗯,解决了。”白玉楼点点头,“一切无恙。”
何雨怡还想再说点什么,白玉楼已经纵身跃出,足尖连点屋顶,如同凌空飞燕,向着名典祠的方向疾疾而去。
“小师姑,那我们……”
何雨怡看着一头雾水的玉天心,有些好笑地挥挥手,“听他的,散了吧,没事了。”
“弟子告退。”还未等玉天心发话,路行夜已经躬身行礼,转身离去,半点也不流连。
“喂……路师妹,这……”
“放心吧。”何雨怡冲她眨眨眼,“你师父可比你想的强多了。”
名典祠内,烛火昏黄,追逐相杀的人影交错碰撞,每一步每一招,都带起回啸的阵风,烛光摇曳,人影碎乱。
“骚狐狸已经跑远,你便是杀了我又能如何?”白衣人一边抵挡莫相问的剑招一边语带讥讽,“杀你们执令的又不是我,和我在这里浪费时间又有什么用呢?”
“帮凶同罪,死来!”莫相问怒发冲冠,原本守行攻式的仁王剑也越发狠辣,戾气暴虐。
“你乱了。”白衣人忽然嗤笑一声,手中柳叶刀一斩一折,便如羚羊挂角飞燕行空,快到极致的一刀,正正斩在莫相问的剑口,沛然巨力,硬生生将其轰退了十余步,撞上石墙才堪堪停住。
一刀得势,白衣人却未追击,只是将刀一横,语气慵懒,“你拦不住我,不如干脆的放我离开如何?”
“休想!”莫相问银牙紧咬,“许师叔之仇,便要你血债血偿!”
“你又胜不过我,何苦来哉?”
莫相问眼中忽然一凛,气势陡然一变,比之平时更胜数十倍的浩然气喷薄而出,名典祠的狭窄过道,一时间充斥着这奔流如江河的真气,便是白衣人也觉得呼吸困难。
“天下篇——”莫相问目眦尽裂,周身毛孔忽然撑开,细小血珠被滚滚真元蒸成血雾,一如儒门亘古相传为民请命之志。视死如归!
虽千万人吾往矣!
“杀身成仁!”
“师兄不可!”
杀身一式刚展未尽,一线金光破空而来,正正点在莫相问胸口,扭曲化为金光闪闪一个“禁”字,正是儒门秘传的八分书,猝不及防,莫相问一身武脉当时停滞难运,浩如**的浩然气如大江决堤一般泄去,好似未曾出现。
杀身成仁,记载在《天下篇》中最后的绝式,取儒士忘死之志,损耗生元化为浩然气的拼命之招,此招一出,通常便是心怀死志欲与敌同归于尽之时,此招一出,与敌偕亡!
“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冲动的毛病,我们五个还有没有正常人啊?”
莫相问见到八分书的时候便已经是一脸苦笑,此时听见这个轻佻的声音苦笑更甚一分,“你也来晚了,许师叔已遭歹人毒手。”
正提壶灌酒步态悠然的白玉楼,听见此语面色一凛,缓缓放下了酒壶,看向白衣人的眼神渐渐冰寒,“你做的?”
“杀执令者,乃是千面白狐暮雨晴,我只不过是一介卒子,还望圣司莫要为难。”儒门之中能有如此气势和年纪的只有一人,白衣人自然也认出了他的身份,摇摇头,握刀的手心里却满是冷汗。
“擒下你,自然知晓暮雨晴的去向。”白玉楼又灌一口,挥手将葫芦狠狠掼在地上,酒液飞溅之间,浩然气节节攀升,比之刚刚莫相问杀身成仁的气势也毫不逊色,甚至犹胜一分,万古天行不知从何处蓦然浮现,剑鞘狠狠砸入了脚下地砖,碎石飞溅。
“圣司这又是何必,我又不知晓骚狐狸去了哪里,擒下我又有何益?”白衣人暗暗叫苦,但还是勉强提起真气相抗以免被白玉楼压住失了先机。
“四师兄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白玉楼言语轻淡,杀气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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